釀花天氣風風雨雨的豪華


五四時代是個分水嶺,從此軍閥要過時,國會的花要謝,從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幕府以來的士,從袁世凱訓練下來的新兵,都要讓給新的知識份子與北伐革命軍了。五四時代是中華民國要發生無數大事之前。


在你生命的情結中,對民國以來迄今快屆民國100年的當下,常常夢迴午夜的是此期間有關中國的歷史、人文、情結尋尋覓覓,總覺得自己在這些歲月的片段中有一些記憶有一些牽聯有一些依賴,所以不斷追尋著在每一個文化的角落。是否有自己喜愛的身影、自己喜愛的品格、自己喜愛的學問甚而自己喜愛的女人。


期書香門第卻尋常人家是父親一生追求的寫照,遺留在你心中的當然也是此情結。五四以後的中國,每一處你都喜愛,在民國將邁入100年的此一時期。


胡蘭成寫表哥吳雪帆勾動你心中無限的千絲萬縷:


吳雪帆嵊縣傅家山下人,想把父母給他定的婚約解除。他父親說:「這種話我是說不出口」吳雪帆自己便去馬和村和女家的長輩言明,女家的長輩很看重他的,他們末了說:「可是不知道女子的心會怎樣想呢?」吳雪帆只得和那女子親口說去,兩人在樓上房裡說了半天。鄉下人從來沒有這樣的,家裡人以為兩人已經明白了和好了,聽吳雪帆說要女的去讀書,便歡喜答應。那知吳雪帆是為使她思想可以開通,會曉得解除婚約於兩人都是好的,並不是嫌憎她。


吳雪帆送她進嘉興婦女補習學校,暑寒假接她回家,上船落車住旅館,吳雪帆處處照顧她,敬重她,家裡人看了兩人信來信去雙雙行旅著實驚喜。


如此兩年,女的畢業回來,兩人到三界渡頭,去家只有五里路了,她要在江邊麥田塍上坐一坐,忽然留下淚來。她說:「你不用問。此刻我哭泣,心裡很靜的。」隨即她收了淚,低頭道:「你是待我好的,我做人也無怨了。學校裡先生一次教唐詩,是『知君用心如明月』,當下我就想到你。可是讀到下一句『事夫誓擬同生死』,我哭了。我沒有這樣的福。現在我想想,有第一句已經夠了。我總總依你。」


說到這裡,她又留下淚來,卻抬眼向吳雪帆一笑,她坐在田塍上,一種謙卑柔順都變得了是端正。她說:「世界上有一種東西,它是對的、它是好的,只因為它是這樣的。此後我仍舊記得你,如同迢迢的月亮,不去想它看它,它也總在著的,而房裏是我在做針線。我也不說謝謝你的話了,今日纔知道人世的恩情原來還有更大的。」


到家她就向母親取了庚帖還給吳雪帆。


其後男婚女嫁,吳雪帆抗戰時期死在嚴洲,靈柩回里,女的去祭拜,似祝似訴的說:「十五年來我沒有當你離開了呢,還是沒有離開?今後的十五年二十年三十年哩,我也不去想像你死了沒有死了?從前我從你知道愛不是頂大的,現在又從你知道生離死別也可以很樸素。今天在你靈前的,仍是當年的馬家女,此刻我哭泣,已不是人間的眼淚,你不用問,我也剛剛還以為自己是不會流淚了的。我給你上香,裊的煙是亮藍的,我給你獻茶奠酒,如同你的對我有禮意。」


祭畢,她和吳雪帆的夫人分賓主相見,又見了孩子,坐一回纔上轎走了。


五四時代的青年便像這樣的金童玉女。


五四迄今人世的感情昇華嗎,恩情、愛情原來還有更大的


父親生於五四同樣具有庚帖的母親獨守於睢寧迄今未變


為紀念父親在天之靈


特寫此篇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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